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湧幢小品卷之十一

韻均

五帝之學曰成均。古無韻字。韻即均也。周人立太學。兼五帝二代之名。東學為東序。西學為瞽宗。北學為上庠。南學為成均。鶡冠子。五音不同均。可喜一也。

太學、國學。漢晉時名也。隋大業中。更名國子監。入國朝因之。

雍政

郭明龍為南祭酒。條陳雍政一款。真可歎息。疏云。兩京國子監。則辟雍也。此陛下之學也。今天下府、州、縣學。其大者。生徒至一二千人。而小者至七八百人。至若二三百人而下。則下縣窮鄉矣。臣自受事以來。在監諸生。數僅六百。一時縉紳誇以為多。則往歲之寂寥可知也。夫人才盛衰。實關於國運隆替。臣不意陛下之學。乃不得比於府、州、縣之學。臣謹按往牒。洪武四年。詔選府、州、縣諸生俊秀者入國子學。得陳如奎等二千七百八十二人。二十六年。監生悅慈等八千一百二十四人。永樂十九年。監生方瑛等九千八百八十四人。宣德四年。監生程憲等四千八百九十三人。正統十四年。監生金聰等四千四百二十六人。景泰五年。監生黃夢麒等五千一百七十九人。天順八年。監生徐福等五千八百三十三人。成化二年。監生任蘭等六千二十人。正德三年。監生洪濡等一千三百二十六人。嘉靖十九年。監生徐甸等二千一百五十一人。及至今日。寥寥如此。非所以風四方。示後世也。臣請下禮官。廣立科條。大興學校。夫納粟納馬。非祖制也。今未敢議減。萬不敢議增也。臣初試士。舉人僅五七人。其文理優長。考在前列者。盡選貢耳。向非選貢一途。太學幾無文字矣。臣竊歎天下府、州、縣學之士盡皆屬文。而太學之士乃半居寫倣。又府、州、縣學之士不無以文理被黜而來。不無以行誼被黜而來。與夫商賈之挾重糈者。遊士之獵厚藏者。皆得入焉。是古之太學。諸侯進其選士。造士。最優最上者。貢之天子。而今之太學。郡邑以其被謗。被黜。無文無行者。納之辟雍。良可歎也。郭去。劉幼安代之。余為司業。劉每歎曰。成甚國學。朝廷設此騙局。騙人幾兩銀子。我為長。兄為副。亦可羞也。

鄧劉相似

幼安少豪爽。登第後。收斂。一以鄧定宇先生以讚為法。定宇官南司成。奉母龔以養。後轉北少宰。母憚跋涉。先生不出。龔歿未幾。先生卒。贈大宗伯。諡文潔。幼安有母羅。官守次第并贈諡。與其學問大略相同。豈天之並生奇人。抑志至而天亦從之耶。良不偶然矣。

定宇先生為南司成。蘇士乞一鄉紳書為先。所用禮幣中有一詩扇。受之。則皆細剖名人真筆合粘而成者。有某公至。授使觀之。嗟嘆不已。先生笑曰。寶劍贈與烈士。即以與之。其人喜過望。而蘇士甚惋惜。謂為暗投不見賞也。

丁祭演禮

兩雍丁祭。北因特遣。肆于本監彝倫堂。南肄于神樂觀。皆道流執事。

太學生分教

國初重太學。北方初平。選太學生為府、州、縣教官。所至伺候。若貴戚重臣。其被選者多驕橫。奴視吏民不為禮。後徵還京師。郡邑恐其入奏發己罪。多賂以金錢。至數百緡。蓋上之所重。必有偏勝處。雖神聖當天。亦無如之何。後事聞。多坐死者。焰亦少息。

好秀才

郭士淵。台州人。在國子諳生中以文名。為祭酒甘所忌。譖殺之。太祖覽其文。恨恨曰。好秀才都壞了。追戮甘。極慘。

歷事

監生歷事起于天順時兵部尚書馬昂所題。謂曹務機要。上下疏牘關係。不宜專委胥吏。當擇監生。文行明慎。綜達時務。俾專司繕錄。因課功。高其入銓常資。詔下所司通行。著為令。

民生

近月民生納粟一途。人輕之。在庠士下遠甚。考之羅圭峯七試。有司不錄。入貲北雍。中解元、會元。人顧自立。豈在小試利不利。而俗人眼孔淺。以此分別。可笑。

余同年生吳徹如。諱正志。宜興人。天才絕世。尊公安節先生丁丑進士。為江西豐城令。攜之任。慮考試往復奔走。過金陵。入貲以去。後中己丑進士。同年秦湛。字尚明。有氣概。來為令。痛抑民生。每形詞色。凡編役不得免尺寸。吳方建言歸。頗不平。一日笑曰。請自隗始。為道本末。秦駭然。起謝過。遂待民生加等。

秦屠出入

屠枰石羲英。寧國人。督學浙中。持法嚴。竿牘俱絕。先任為秦鴻洲梁。無錫人。以太僕少卿調補。最寬。青衿居間。可以券取。時有秦晉屠出之謠。屠陞南太常少卿。萬曆初。張江陵為政。繩下急改為祭酒。治如督學時。而周儆蓭子義為司業。周亦無錫人。和厚得士心。時又有屠毒周旋之謠。至形奏疏。屠尋轉太常卿。

屠以乙丑年考我湖。先君子與焉。禎方九歲。從入郡中。考之先夕。盜發署前。正先君子寓所。次日出題。乃譬之小人二句。先君因戰悸不能書。書亦難辨。屠閱草稿。批曰。此有學識。而書法乃爾。必警于盜者。寘二等。屠先生其殆聖乎。外嚴而中實。婉轉能體人情。 【 正人雖嚴。必須人情。凡不近人情者。必色厲內荏者也。】 先生按湖時。羣小望風。搜諸生過失。一生宿娼家。保甲昧爽。兩擒抵署門。無敢解者。門開。攜以入。保甲大呼言狀。先生佯為不見聞者。理文書自如。保甲膝行漸前。離兩纍可數丈。先生瞬門役。判其臂曰。放秀才去。門役潛趨下。引出。保甲不知也。既出。先生昂首曰。秀才安在。保甲回顧失之。大驚不能言。與大杖三十荷校。并娼逐出。保甲倉皇語人曰。向殆執鬼。諸生咸唾之。而感先生曲全一酒色士也。士亦自懲。卒以貢。為教官。

沙汰罷官

趙鶴字叔明。江都人。督山東學政。郡邑士汰其十六。又杖死訓導。為諸生所訟。勘明。調霸州兵備。教官而至于杖。又至于死。豈偶然耶。抑酷刑耶。可見前代教法之嚴如此。至沙汰生員。又不始于張江陵矣。 【 士習不佳。沙汰亦未始不可。】

精鑒

正統元年。兩京設提學御史。各省設僉事。彭勗。永豐人。往南直隸松江府應試。取十五人。華亭七人。或以為少。請益之。不許。曰。吾所取皆決。科若是足矣。及秋榜出。錢溥第一。徐觀第三。張恭第五。所遺者華亭二人耳。其精鑒如此。此後南畿督學最著者毋若衡水楊宜與我浙江山之趙鏜。楊拔瞿昆湖。趙拔申、許、王三相國。鏜以僉都卒于家。三相方在朝。分作墓誌、傳、表。亦盛事也。楊至總督侍郎。

天人

李獻吉督學江西。試士袁州畢。嚴介溪來見。時嚴方讀書鈐山堂。有盛名。獻吉亦雅重之。談次。嚴偶及某生文字。曰。此儘佳。何不寘上等。獻吉曰。固也。為舉其詞。自首至尾。不遺一字。且誦且問曰。如此可得上人否。嚴駭服曰。公天人也。不敢復談文字長短矣。性高簡。獨待士甚厚。令勿謁上司行跪禮。故事。五日一上察院。聚揖。至是亦廢。遂與御史江萬實忤。互訐奏。萬實謝病去。而左布政鄭岳、參政吳廷舉與獻吉素有隙。吉安知府劉喬尤甚。皆以侵官奏。廷舉至棄職去。獻吉亦累疏劾辯。事下總制陳金。金以軍前多事。不暇,請以各奏詞併付巡撫任漢及紀功給事中黎奭等勘理。漢等顧慮不能決。於是給事中王爌言。江西羣盜縱橫之時。各官不能協濟時艱。逞其私忿。自相搏噬。有傷風化。乞特遣官究治。乃命大理卿燕忠往。會奭按之。忠等奏。岳、喬贓有實跡。夢陽欺凌僚屬。挾制撫按。皆宜罷黜。廷舉論事過當。擅離職任。罪次之。又劾金臨事托避。漢中立不決。萬實奏詞半誣。布政使黃瓚、按察使王秩、僉事李淳等。承勘遷延。亦俱宜罪。都察院議覆。詔黜岳、喬為民。夢陽冠帶閒住。奪廷舉俸一年。瓚秩淳各半年。金等俱宥之。萬實後以考察去官。而獻吉在事。毒寧王陽禮重之。請得陽春書院記。後寧王敗。遂以此陷獻吉。林見素救之得免。凡恣睢險薄之名。加者無所不至。至天啟元年。始賜諡景文。公論乃定。

持舊制

孫世芳。華容人。以職方郎出督雲南學政。為寬科條。凡試士。既命題。度不盡記者。示以所由。曰。稟質由人。撰詞由質。苟不及此。即宿搆何為。御史某欲合試諸應舉者。持之。曰。非制。約士以八月五日始集。會城御史卒。不得試。其僚由左布政遷為都御史。撫滇。遷之日。敕諸司不得乘輿傳呼。公曰。制。內三品始得輿。外三司輿。非制也。然都御史為布政時。業已先之。且都御史輿。四人耳。今用八。而以禁人不輿。是五十步笑百步走也。其人為斂容謝。

停告考

各省巡按于科試年。大放告考。自昔有之。正德中。陳公鳳梧督湖廣。山西學政上疏力爭。乃得止。其巡按以民生送入學者拒之。真一大快。陳後至副都御史。泰和人。神宗初年。我浙中亦有告考。丙子年。吳御史從憲。收至千五百人。中試者幾三十人。近年始題革。而督學自以干請批送者甚多。吾友陳赤石大綬至盡黜之。又一大快。陳。浮梁人。

免追廩

舊制。廪膳生員黜退者。追食過廩米。甚以為苦。成化九年。北提學御史閻禹錫引考察黜官為比。免追。從之。

督學發策

席元山書。為剡城令。多善政。後唐漁石龍至時。召父老咨而行之。元山服其義。遂相知重。及元山以議大禮。位宗伯。與宰衡異同。時龍督學陝西。因鄉試發策。論朋黨陳列大義以諷。元山閱錄。曰。是策專箴大僚。非唐提學不能作。亟呼秦吏語曰。為我謝唐君。謹受教矣。元山丰裁甚峻。此段屈己受善。亦自難及。然未知真能受教否。尋病。命入閣。卒不起。則改之亦何及矣。人生少壯時。不克己從人。消鎔氣質。老而悔之。真是可惜。

親行冠禮

葉良材。崑山文莊公之曾孫也。督學御史張鰲山以名臣之後。親至學。行冠禮。而字之曰世德。文莊之澤遠矣。鰲山亦君子哉。

嘉靖甲子。安福鄒穎泉督山東學。得邢知吾侗。曰。異日當文名天下。時邢年方十四。召讀書省之司衡堂。親行冠禮。東方傳為盛事。

重教職

國初最重教職。所司不許差遣。教生員必有登科合式者。方敘陞。或辭職。得去官。廣東博羅人林厚。字萬重。以舉人歷四學職。凡三十六年。方允歸。今勒為定法。積三四年一轉。惟有氣力黃夤者上進。又進士得告改大郡。副榜舉人得大州縣。其擢尤易尤速。而貢途老死不自振。益懈于教矣。

不上名

陳賢。參政觀之弟。永樂初。徵入館修大典。先後八年。為諸儒所重。嘗獻平安南頌、嘉禾頌、孝感賦。上奇其才。朝廷建普度大齋。詔百官欲追薦其先者。各上名禮部。賢獨不上。曰。吾平生不佞釋子。今敢以徇君耶。論者劾其違詔不忠。忘親不孝。眾為危之。賢曰。吾以此得罪復何恨。有旨置不聞。歷清淮、湖口、南康教職。方客京邸。有邑子暴病。往視之。已喑不能言。第數眴其槖。已屬賢。賢檢視槖中裝。具百金慰之曰。得無念此乎。錙銖弗致而家者。吾責也。竟全歸之。在南康常出江滸。見一人病攣。為同舟者所棄。舁歸學舍。予飲食。戒家人謹視。問其家。知在嶺南。移書久不報。死斂而瘞之。

奏彈靖遠

正統十四年。四川衞儒學訓導詹英言。靖遠伯王驥、都督官聚等。奉命征思機發。不體上心。惟縱己欲。行李二三百扛。動役五六百人。挾帶綵幣等物。密散都司官。以邀厚利。卻敢故違祖訓。擅用閹割之刑。必進御為名。實留以用。及至行師。全無紀律。大軍一十五萬。俱從一日起程。蹂踐傷殘。畧不憫惜。其運糧又不設法。每軍運米六斗。搬負艱辛。何以養銳。以致。有自縊而死者。又指馱糧為名。派馬一千餘匹。不知此馬何施。又臨賊境金沙江邊。攻圍不克。被盜殺死都指揮等官。卻將漁戶解作生擒。遂爾班師。將地方分與木邦孟甸。以敗為功。欺天覬賞。昔唐南詔有警。侍御史李宓將兵七萬擊之。兵敗。楊國忠更以捷聞。范祖禹引管子之言曰。君門遠於萬里。言壅蔽之害深也。皇上深居九重。豈知此弊。乞將驥、聚、執付法司。明正其罪。先遣廉幹官沿途盤校各官行李。以謝天人之怒。以快士卒之心。 【 掩敗為勝。古今武臣之常技。】 疏下兵部會同三法司議。遣御史一員。沿途直抵雲南。同彼處巡按御史從公實勘。明確具聞。上以專任驥等征剿苗寇。特原之。先是驥等奏捷。賜敕獎諭。令還京。尋留驥剿貴州蠻寇。雖以土木之變。得免刑書。而加祿進封之典。賴以寢矣。

忤督學

戴冠。長洲人。為諸生高朗。下視曹耦。人多忌而非毀之。然卒莫有過者。試必居首。督學御史。紹興人。以文章自負。或譖曰。戴秀才唾宗師文。御史怒。將黜之。會罷官得止。後以久次。貢為紹興訓導。與御史邂逅有言。不相下。他日。御史死。其家謬云。為戴教官激怒。以氣疾歿。遂歸。雅有志尚。小時即上書有司。請查里中淫祠去之。及壯。益究心時事。三原王公以都御史撫江南。特愛重。每召見。輒款語移時。聽其論議。未嘗不偉歎。知非經生也。及貢至。王公已為吏部尚書。見之。驚曰。爾尚舉子耶。因問當今切務。條上數事。大要以用賢為國家首務。又勸公不棄邇言。不恃己見。勿以嘗挫奪志。其言謇諤。皆有所諷切。在紹興時。浙中海塘為患。有韓參議者。從訪水利得失。條上。皆行之。

不負心

俞繪。滑州人。少負意氣。為父兄服里正役。輸糧入海。時有閩寇。充民兵。有斬艾功。不自敘。為諸生舉于鄉。赴京過沛。沛令馮。鄉人也。貸十金。既下第。謁得歙縣訓導。馮已死矣。遺金還其子珏。珏以無券弗受。繪曰。貸金無券。信我也。若遂弗償。非負汝父。負心也。汝父復生。其謂我何。為文告其墓。固與。珏乃受。廣西嘗聘典鄉試。有以金賂取者。賦詩慰遣之。其人愧謝去。任惠州。過贛。按察僉事陳公壯以卒送之。道經南康。卒謂尹曰。過賓。乃陳姻家也。尹信之。厚致贐。辭曰。吾非陳姻。卒紿君矣。憲廟時。羅倫章懋以言被謫。方在歙。抗疏請以己官贖倫等罪。天下壯之。

書香窩

劉昂字孟頫。祥符人。性狷介。與眾寡諧。家貧。績學勤苦。成化間。江浦張瑄巡撫河南。聘為子師。公曰。禮聞來學。不聞往教。辭之。提學副使天台陳公選間而嘉重。餽魯齋遺書。命生徒有器資者從之游。以身為教。講究義理。務使學者體而行之。經指授者多為名士。貢禮部。授內邱訓導。教士不倦。內艱起。補棗強。郡太守知其賢。委攝邑符。政令清簡。百姓安之。日讀書堂上。事至又能立辦。弘治庚戌滿九載。入京。上崇守令、重儒道二疏。為當道所沮。遂歸。歌曰。職冷官微言語輕。不如歸去結鷗盟。林間睡起三竿日。且與兒孫樂太平。致仕歸。築室。扁曰書香窩。日吟哦其中。正德丁卯卒。年七十二。

教職入臺

邵清。字士廉。江寧人。弘治壬子鄉舉。為江西德化教諭。典試咸自主斷。交薦考上上。選御史。教職擢臺臣。自清始。清在臺。逢逆瑾之禍。廷杖罰米。瑾敗復官。備兵左江。賷表事竣。歎曰。可以歸矣。居家蕭然寒士。霍文敏深重之。夫前朝教職尚入西臺。今并國學各堂俱寢不行。闒茸日多。人才愈下。非一日矣。可慨。可慨。

執蓋護行

劉文靖之父名亮。以貢為濱州澄城教官。性嚴毅。士皆畏而服之。在濱病暑。夜坐雨中。諸生更執蓋立侍。去澄城。道梗。諸生共推勇有力者護之。與盜角。不能近。此雖公之教法。而一時士風之厚亦可見矣。

禦倭

唐欽堯。嘉定人。為諸生有名。好講論世務。慷慨有大節。貢入京。倭奴犯境。亟歸。言于大吏。權假邳廬兵為援。賊薄城下。親仗劍登陴。冒矢石。一夕。賊遶城三面鼓噪。惟西南隅寂然。疑之。即躍馬往。見賊方自林麓中迤邐出。將濟河。命連弩射之。賊惶駭走。竟解圍去。先是城中無儲。君以縣邊海上。賊必首犯。請易漕糧以銀。奏留十萬粟。以是城久圍而民以無恐。時狼款兵被調。城守出私財。厚撫其豪長。人人得其懽心。以備倉卒可指麾也。

材略

黃(日英)。莆田人。僊遊訓導。知縣王彝以二百金寄之。雖所愛妾莫知也。彝病死。先生呼其子來。授之。改麗水時。浙寇張甚。眾推其材略。奉以捍賊。即加部署。諭以忠義。眾感激效死。鼓之而進。賊奔北。境土以平。陞廣元教諭。與僉事董應軫同時濟江。董船覆。呼近岸諸小舟。莫肯前。曰。是欲得財耳。乃自取囊中金分授之。眾乃亂流而渡。董獲免。眾義之。刻石書其事。

贈文

賀鈞。廬陵人。家嘗失火。亟取累世神主奔出。他一無所問。為麗水令。見官不能俯仰。張羅峯方赴召。馳傳絡繹。獨不一見。改應天教授。日與諸生講學。必依於孝弟忠信。贄儀悉卻。有強之受者。則曰。吾聞諸生中某貧。某病。某不能婚葬。若能助給之。即惠我也。他日諸生受助者來謝。則大喜。以為古道友誼。今乃復見。南宗伯渭厓霍公加敬禮。贈以文。稱其詞不飾以屏偽。禮不縟以崇質。言不諧以自立。儀不炫以衷孚。誠求自得。而無外羨云。一日出城。誤傳輿蹶。落水。士子傾城來迓。則方坐池亭吟詩。相與奉之而入。

執正存厚

陳芹。應天府上元縣人。為崇仁教諭。其令峻刑併徵。眾大譁。有二生員素有私憾。遂揭于諸司。誣以倡率鼓眾。聽者不察。牒下節提。芹執不發。奏記曰。今奉朝命。不能禁民無越志。而謂倡自二生。此理勢必無。臺持三尺法。概以加之。若拉朽耳。芹司教事。而坐視誣陷。是不得其職。則當去也。若二生自以別情取戾。則憲約自有三等簿在。豈肯輕縱。當道是之。二生得免。其一官教授。一恩例冠帶。皆善士也。此弘治間事。先朝重儒官。所用得人。故敢與令抗。當道亦雅信重。今則唯唯。曰可殺便殺之矣。又有一教諭曰李登。與芹同縣。亦得崇仁。有肆侮貧士者。眾為白于令。令有所私不懲。遂積疑移怒于登。揭于上官。時令亦被它揭。屬直指使者密委它官訪令事。正登之親故也。因為詳解得不罪。人以問登。登曰。吾自分已矣。令方熱中仕版。吾安忍重傷其意。人咸多之。

課士

王士和。字希節。侯官縣人。正德丁卯舉人。甲戌署錢塘教諭。縣自弘治丙辰王獻登科。未有進士幾二十年。公萃諸生試之。日課文一通。親為改定。盡月輒第而警策。家故饒。豐酒饌。與諸士飲食。如親子弟。或貸與錢物不校。諸生感奮。凡二十年。成進士者十五人。連考鄉試。晉繁昌令、高郵知州。調海州以優之。棄官歸。卒年六十。

天遣故人

廖輊。字鍾範。崇仁縣人。幼刻苦力學。正德八年鄉薦。署海鹽學事。與同寅陳瑲相友善。瑲。莆人也。敦行誼。善詩文。二人愛慕。皆出肝膈。公歷任廣楚。常修候於瑲。及謝事家居。瑲年已七十餘。忽攜僕來訪。相見對泣。旋復忻慰。居歲餘。瑲遘疾弗起。公揮淚曰。兄毋慮。天遣故人終於吾手。喪具。當勉力圖之。瑲顧僕。點頷而逝。公為捐貲厚殮。立主於家。服朋友服為喪主。率子侄朝夕哭臨。七日訃報瑲子。至則厚遣。歸其柩。

直責主司

李鳳。祈州人。嘉靖三年為象山司訓。古貌古心。博學能書。內子雙瞽。愛禮有加。其子得金于市。麾使還其主。坐齋舍中。日肅諸生。多所發明。會主司恣睢任意。士子少有忤者。辱以非道。出醜詆語。鳳整冠掀髯直前厲聲曰。大人為斯文宗主。士子觀法。何躁妄如此。因言不可者三。同列皆股栗。主司氣奪。從容步出。閉門求歸。留之。終不可得。

救難生子

嘉靖十三年甲午。陝西鄠縣王邦相者。攜其幼子六兒。往投巴縣劉主簿。主簿。王姊夫也。至則不禮。會劉亦失官歸。王不得已。乞與同舟。又且病。主簿恚之。至潛江。欲下諸水。屢不得死。乃推而棄諸路旁。逸去。父子匍伏行乞市中。居無何。父困。子獨行乞。間乞于學諭任良幹所。且告之故。任哀之曰。嗟乎。吾不為計。將父子同死。誰為還鄉知若者。遂躬詣困處。致醫藥館穀備至。王病且死。泣數行下。公亦泣曰。若無憂。吾為若治後事。歸若子。乃買地葬。立石焉。收六兒于家。與弟同臥起。令學書。報書于王之族兄。為順天府通判者。無幾。通判亦卒。書未達鄠。而王氏以主簿獨歸。意見殺。訟起成獄。則通判之父為王翰林九思。得遺書篋中。六兒手模在焉。或疑書詐。其母劉思子垂死。見之。泣曰。吾兒其指缺。此當是也。使次子持金至潛江取子。當是時。任已行取赴京。行時誡家人。王氏來取子。無留一錢。至則家盡卻其金而厚遣之。母子得全。主簿獄亦解。任後官申陽知州。祖母尚無恙。父母具存。五十後生子。人以為有天道云。

肥香

王良臣。錢塘人。名軒。受業姚文敏公之門。經術精專。以貢為松谿教諭。時年五十。無子。棄去不赴。陽明先生為賦當年一詩。家本饒。中落。晚年藝菊後圃。號曰肥香道人。後有子曰元。世其家學。為休寧訓導。家復完。年八十三卒。肥香之名亦佳。

正德中。歙方肯堂司訓我湖。門人吳御史巡按浙中。行部謁廟畢。詣司訓齋。執弟子禮。如受業時。方平受不辭。 【 惟不肯借事干請。故能乎受其禮而不辭也。】 豪家行重賄。脫重罪。司訓怒斥去。若兩公者。真可以風矣。

辭貢

許西溪岳。安吉人。嘉靖丙辰當貢入京。以疾辭。或問其故。曰。吾少壯。不克致身於明時。今老矣。無能為也。吾嘗勸友人某以恬退。不吾聽。卒齋恨以歿。幽明之際。吾何忍負。且自言而自背。人謂我何。督學阮凵了峯高其志。署牒云。此生殆痼疾煙霞。足媿世之沉湎榮寵。競進不止者。飭有司其冠帶禮幣。旌之。

兩歐陽

歐陽閱。字崇勳。泰和人。文莊公之族兄也。從王文成游。宸濠有異志。進曰。以時事論。將有漢七國之變。計將安出。三問。文成不應。而密詔之曰。書生何容易譚天下事。可讀易洗心一句。沉思有悟。兼長詩賦。童庶子重之。語人曰。歐陽生。理學之由、賜。詞賦之左、宋也。久資為林邑訓。凡五歲。滁州學正。與其鄉先生胡莊肅公深相結。滁人號曰歐陽家。又一醉翁矣。久之。拂衣歸。子況。字曰方。博極羣書。為文敏而贍。尤工四六。亦以明經貢如京師。例入太學。同舍某病。調護盡力。沒則棺斂。某子以謁選稱貸。畀之數百金。無何。卒於官。馳往伏哭。其子謂收責也。色彌蹙。公收淚言曰。長者為行。不使人疑之。吾鄉者過于一哀而出涕。豈有恨耶。急取券付之。曰。事有不可知。若父方仕而忽然。吾奈何能長有此也。遠近傳誦其義。

海徵

程文恭。休寧人。為邑諸生。介然特立。有所不可。義形於色。邑令李。遘難。郡大夫嫁禍於余孝廉璉。侍御史行縣。問諸生。皆不敢對。獨前。盛言枉狀。辭氣俱奮。事遂解。學使稍更張。不厭眾心。具言其不可。得止。為西安訓導。擢遼東海州衞教授。少夢渡海。作破海詩曰。日月乾坤鏡。波濤魚鱉家。攬觀窮宇宙。指顧判夷華。遼負海。此豈其徵也。尋告歸。年九十卒。

奇中

楊松。字孟岳。建寧人。正德中貢士。授廣州府訓導。母喪歸。貧甚。莫自存也。乃時時自謂。宇宙道義場中。不會饑餓倒人。 【 名言。】 服闋。復授廣之香山。香山僻在海隅。士習樂游衍。躭身利。松謂之曰。陳公甫非汝鄰邑偉儒乎。彼其一孝廉。倡道白沙。崛起南服。至今江門煙水白龍池之風月。揭揭如在。同時握鼎鼐。持衡樞者。今安在也。而況如諸生者。樂游衍。躭身利哉。學士黃佐為諸生時。貧甚。松卻其贄。重遺贈之。佐父善星曆。多奇中。而松謂之曰。子占人多中。余以文占汝子。亦奇中如子矣。佐果以其年魁多士。

胎色

蔡黃卷。晉江人。字于省。故名黃圈。生時。胎衣色黃。故父以命之。後學使為改曰黃卷。精易學。嘉靖中貢授睢州訓導。督學置優劣二籍。卷持不署。曰。所名劣士。非劣也。貧也。某不願吾黨有此名。抑平原獨無。何害。轉汝陽教諭。識趙賢、孔惟德、於諸生中。其後賢至南京吏部尚書。而惟德來為郡太守。卷不往賀。惟德率同官來拜。乃出見。其後率以朔望率同官省候。至則二破竹胡床而已。守請卷各用其一侍坐。而丞判推官。並列坐破小竹凳。惟德或時密問曰。吾師有以示之。蓋望其為邑子請者。卷曰。願公愛民如子。于願足矣。不知其它。盜陷永寧城。指揮某當連坐重辟。惟德來問。卷曰。法不可貸也。而情則亟。政弛久矣。事起倉卒。一庸弁其安能支。 【 平恕。】 指揮竟得生。後聞其故。齋百金為壽。怫然辭卻曰。吾何與。吾何與。仕終唐府教授。睢、汝、兩地並祀之學宮。

濬泮池

翁興賢。尚書正春之父也。以貢歷金山衞學職。陞兩淮運判。不赴。在金山。武弁慮文盛軋己。為木將軍。關弓射文廟。甚者毀棄聖像。為厭術。翁素究青烏家言。捐俸。濬泮池。得木將軍聖像于污泥中。未幾。諸生張軫珍、李凌雲、徐光啟、相次登第。光啟中解元。有名。

世俗溺人

劉志。字景仁。順天人。通經史。為近體詩有警句。性謹朴。言若不能出口。每論禮。必以朱子家禮為的。為某國公府教書。訓導欲遷其嫡母之墓。而以生母配葬。請具奏草。志力折之。某公彊焉。志曰。以若所為。非獨禮悖。且不免于法。某公乃賂他訓導錢暄者草疏以進。英廟震怒。責某公所為謀者。枷暄于市。人皆服志之有識。又嘗勸某公毀銅佛以鑄器。某公不肯。彊之乃從。後志年未五十。得奇瘍被面以死。人指以為毀佛之報。嗟乎。志所存一也。幸而免于禍。則服以為是。不幸而得疾以死。則指以為非。世俗之溺人如此哉。今異端之說。愈久益熾。殆無以易。天下如志者尚可得哉。

掾令修志

郭南。字世南。鄞人。以邑掾起家。初為吳江典史。築長橋有功。遷常熟簿。尋擢令。時推能吏。虞山出軟栗。甚肥美。民摘以獻。南食而甘之。乃令悉伐其樹。并絕其種。曰。後必有以是進奉。病吾民者。南自負博雅。修邑志。人頗訾之。滿九載歸。

擒盜

張汝騋。陝西涇陽縣人。以掾吏為眉州判官。署嘉定州。大盜入劫庫。自呼壯卒、健僕、格鬬甚力。盜引去。至明。偵其竄伏蠻洞。深入擒之。皆盡。先在司農辦事。庚戌虜警。在事者計無所出。以問。掾應對如流。倚以集事。嗟乎。世間人才。阨異途。沉下僚者。豈少哉。掾雖不顯。而壽八十一。子問達。官尚書。天固有以優之矣。

三不寶

郭文通。慶都人。嘉靖末。以掾為碣石衞經歷。時征賊伍端諸將皆敗。獨文通大開城門。使卒環侍。持滿以待動。賊熟視不敢動。尋遁去。居民賴之。後屢討賊有功。擢至肇慶府同知。嘗語人曰。吾有三不寶。官也。錢也。命也。嗟乎。不寶官。高士也。不寶錢。清士也。至不寶命。則忠孝大節皆從此出。此聖賢豪傑。詎易及哉。

公庭詩思

吳孟謙。莆田人。為府小吏。性峻潔。容止端嚴。弘治三年。為順德丞。民供折薪錢。歎曰。丞何功受此。番禺後山之役。轉餉久。多浥損。自以俸償。卒于官。鄒立齋時謫吏目。誄之曰。君棠蕭疎。君貌山畏山畾。公庭如寺。詩思如水。

天下第一

鄔尚達。福清人。少剛介。就掾。執役藩司。以潔廉無害。除得任丘尉。執法不撓。邑人大學士李文康嘗語諸部使曰。吾邑尉。賢者。凜有司直風。惜位卑耳。憂歸。除補雩都。復為王文成所賞識。有天下第一之譽。轉大冶主簿。故苗地。長吏多不樂往。代行令事。多方撫恤。盡卻例金。錙銖無所取。至饔飧不給。部民有餽白粲者。嚴卻之。民苦請。非敢溷公。不忍公貧耳。公曰。我貧尚有祿。爾毋慮也。歲荒。邑多逋賦。坐奪俸。民聞。更相責讓曰。吾簿無俸。不餒死耶。為日夜輸納課。更以最。任久不調。力告歸。邑人追送數百里。號泣載道。為祠祀之。郡守吳希賢贈以詩曰。十年作簿貧如洗。不改生平一寸丹。抵家貧甚。所居災。短褐敝縕俱盡。族人有為河源尉者。積金錢巨萬。以衣一襲遺之。不受。卒饑寒寄寓以死。臨沒。謂二子曰。吾作官二十年。無分寸遺子孫。慎毋假貸治喪累汝。其族以掾史興者甚眾。獨公最清白。人謂有陶靖節風。臺山先生其姻也。感慨書一聯贈云。濱海村落許多。此處見衣冠家文物。吾鄉縉紳無數。惟君是清白吏子孫。

自稱名

黃清。上饒人。起吏員。清勤。積官嘉與同知。加四品服俸。築海塘有功。後以運同。

治高寶河堤。積勞。死于寶應之寧國寺。蓋上官忌而擠之水以沒也。至不能斂。以病卒聞。贈卹有加。黃伉直。與人言必自稱名。至今嘉興人猶能言之。

清在寶應。築土石二隄。支河工銀四萬餘兩。錙銖磨算。上下皆不得欺冒。嫉之甚。時已積勞。得嘔血病。水次謁所司。令人密促其板墜下。救起。死矣。尋復甦。掖入城。凡二日氣絕。蓋萬曆七年六月初二日也。年僅五十八。奏聞。有良工苦心難以名言之語。管理海塘。採石我湖。先祖月溪府君親受役。見清徒步出入。慰勞夫匠。備極勤苦。運石甲首自巵酒勞之。無絲毫它費。人人感激。府君部下一人逸為盜。事發逮捕。獨移文昭雪。得免。即家立碑祀之。後聞變。致祭哭三日。初亦不知何許人。嘉興題名記亦不載。蓋惡而削去之也。後江右一士子談及。始知為上饒人。今其子孫不知如何。清官之後多不振。 【 或苛廉使然。】 劉司空元瑞。其一也。天道信不可知。然吾亦未見貪者厚積。世世受用。總只各據所見。各就得意處行去。不必相笑相訾議也。

批內官

蕭景腆。晉江人。以掾授定遠尉。定遠經大盜殘蹂之後。百姓流離。景腆與令。弔死問孤。修城鑿池。身先畚鍤。以憂去。服除補長洲。時織造太監張志聰。恣睢橫索。長洲令郭波持法挫之。志聰忿甚。誣令撓御造龍衣。執而倒曳之車後。景腆聞。領所部弓兵奪追。直前。手批志聰。落其帽。市民從旁觀者盡為景腆張氣。梯屋飛瓦。羣擲志聰。志聰阻折去。竟奪令歸。志聰還訴世廟。有旨。械下詔獄。時令已先擢入為工部主事。亦與景腆並下鎮撫司拷訊。廷臣壯其義。會疏救之。令落五級。而景腆仍調尉。永從吳廷舉巡撫吳中。為景腆立仗義英風之碑。碑於長洲之縣門。孫騰鳳舉進士。官運使。

罰水

田濡。尤溪人。正德間。以掾授處州衞經歷。剛毅持重。武廟南巡。逆彬檄諸衞以遼、金、二書進。衞無以應。擬醵金軍士。以貨使者。濡獨不肯。且上記言。書籍宜問諸學宮。衞所不過軍器若文冊而已。無從取辨。彬怒。將逮捕。太監張永呵曰。安用此。板在國子監。乃索諸海濱耶。眾大懽笑助之。聲徹御幄。武皇訊得其故。亦笑曰。江平虜此箭射不着。當罰水二碗。 【 此何等帝王也。】 諸內侍以水灌之。江淋漓免冠。攜之走出。自此喪氣。濡後遭繼母喪。徒步歸。踁腫血流。葬廬墓側。以哀瘠終。

代罰

王蕖。寧夏人。吏員。為保定府知事。武皇南巡過之。巡撫伍符設讌。符素洪於飲。上聞。召與拈鬮。賭大觥。偶不勝。甚慍。連罰符數觥。潦倒匍匐階前。上大笑。蕖直前奏曰。符老不任罰。臣蕖請代。上睨而問曰。汝小官能勝幾許。對曰。不敵天子。遠過撫臣。上拍手笑。手大觥賜者三。執壺者將復注。上曰。止。不要採它。這蠻子會賺我酒喫。著扶巡撫去。符出謝曰。今日微君幾殆。欲薦之。曰。是薦酒也。觀聽不雅。人且議我。後卒辭之。

發槖

目陳景弼。莆田人。弘治間省祭。先後上疏十餘。皆切時政。後授潮州衞知事。署海陽、饒平二縣。愛惜民財。不為勢屈。有給事中以使事過里。讟貨以厭。率衞卒發其槖。送其贓物于府庫。時論壯之。

袖金

曾仍。興化人。為藩臬從事。以待次銓曹。時郡守林慈、邑令張朝、博士黃暹、相繼客死於京。悉為之經紀。博士病且革。囊三十餘金。置仍袖中。曰。奴輩非所託。幸藏諸。時無復與聞者。仍虞外洩。告歸。授其子。曰。此先人屬纊時寄也。物論高之。鄉人林學士文語同列曰。掾行乃爾。吾儒庸有弗及者。遂與定交。後官小鹿巡檢。竟棄去。

禁入試

太祖開科取士。以吏員心術已壞。不許入試。然在建文時。張祖之識力義氣。即土人中不可多得。 【 見後。】 此獨非洪武中人才耶。何絕之太甚如此。蓋當元末法度廢弛。土豪奸僧相比為惡。皆此輩為之耳目左右。故恨甚。且用重典懲其不法者。一意興學校教士。其俗頓改。并吏與其子弟之納名者。頗恂恂自愛。先朝名臣。就中擇而教之。有取科第以去。而其餘入仕者。儘有可觀。如十二掾吏傳。亦可矯矯挺拔類中也。竊恐太祖在今日亦當開禁。而惟書算一涂。最為弊數。各縣戶房窟穴不可問。或增派。或侵匿。或挪移。國課民膏。暗損靡有紀極。甚者。把持官長。代送苞苴。吏不過拱手聽其指揮。飲餘滴即萬幸。頓首滿期出門。而此輩積數十年。互相首尾。互相授受。根株牽連。吏禮兵三部尤甚。 【 今則禮部弊少。而戶工特甚。】 太祖見此。不知又設何法以治。余謂縣官能治此。即稱卓異。部官治此即忠良。當大用矣。

實効

張祖。惠安人。建文時以憲史入部考。入格。留為吏部吏。其時建文君方與方孝孺輩講求治古經濟之事。多變章奏太祖舊章下吏部。旁午。祖為尚書張紞所信愛。密言於紞曰。高皇帝起布衣。有天下。立法創制。規模遠矣。紛然更改。未必勝前。徒滋人口。願我公重之。夫為治亦顧實効何如耳。紞深然之。而奪於羣議。是時添設京衞知事一員。佐經歷理刑名。詔吏部選可者。紞曰。無逾祖矣。授留守知事。文皇即位。除罷建文所置官。出祖為湖州安吉丞。居九年。有治績。方紞被譴自經。舁尸歸。屬吏無敢往視。祖日經理其殯。殯畢。哭奠去。

三司獄傳 【 董見龍集】

吾閩蓋有三司獄云。其一為孫一謙。一謙者。溫麻人也。萬曆戊子、己丑間。為南都官司獄。能不以獄為利。於囚甚有恩。故事。重囚米。日一升。率為獄卒盜去。飯以不給。又散時強弱不均。至有不得食者。即頌繫囚。初入獄。獄卒驅之濕穢地。索錢。不得錢不與燥地。不通飲食。而官因以為市。一謙知之。一切嚴禁。手創一秤。秤米計飯。日以卯、巳時持秤按籍。以次分給。食甚均。又時時視囚衣。弊。為洗濯補葺。令完善。視輕繫之尤餓者。予囚飯之半。囚得不死。獄卒無敢名一錢者。每曹郎視獄。問囚。有苦欲言者乎。皆對曰。幸甚。孫君衣食我。是時少司馬王公用汲聞其事。以告郎中蔡獻臣。久之。大司寇就李陸公光祖、少司寇瑯琊王公世貞、皆加歎異。欲為之地。而一謙滿三載。考轉靈山吏目去矣。王司寇贈以詩曰。背衫白馬帝城西。祖道無人日欲低。猶有若盧方畝地。赭衣能作數行啼。蓋紀實也。蔡獻臣亦以一謙廉而才。而遷轉非其道。作文慰勉之。一謙竟不之官。徑歸。歸至番湖。舟中恍然。見有請為某地主者。與之應答。妻子駭之。不數日遂卒。其後十餘年。有同邑陳繼源。繼源為大勝關大使。關上人皆愛大使不費我錢。及遷溫州司獄。窮老矣。亦卻例金。太守蔣光彥。閒人也。令兼攝外獄。外獄者。諸縣輕繫。待讞於府者也。繼源固辭。請屬之倉。守曰。此非司獄職乎。繼源應曰。某未任時。此獄屬之倉。安得盡司獄職乎。蔣守笑而罷之。及滿歸。至不能供饘粥。依老僕以居。予深憐敬之。又聞其為小吏上計都門時。同邑有孫胥者。從事京兆府中為主庫。日盜金錢。事覺。見繼源。泣曰。吾命在旦夕。若能救我乎。指其舍壁曰。此中皆金錢。以此救我。未幾。入詔獄。繼源盡其金以救。孫胥得問。遣出獄。不死矣。而繼源貧甚。不自為德也。繼源與孫一謙同里。相去二十年。並以掾吏著名。繼源今尚钁鑠無恙。

又有閩縣蘇夢暘。以歲之丙午來司南都官獄。謁予。予以一謙事告之。夢暘心動。至獄。問一謙所為。一老卒曰。孫君則善矣。然官竟如何。夢暘曰。善則善矣。何官之云。於是盡舉一謙所為踵行之。而益戢獄卒。不使患苦諸囚。又恐其夜虐之。而莫之知也。則監置一鑼。令曰。有虐囚者。同監鳴此。不鳴者與同罪。於是獄中肅然。其他踐更稽察。撫恤病苦。法甚備。郎中沈珫嘗指獄戶語曰。此故生地獄也。蘇司獄去。吾不敢繫人矣。舊時囚有死而無為收葬者。率置竇中。羣犬恣食之。夢暘惻然。適料囚米有餘。即白視獄諸曹郎。請為槥以待死者。諸曹郎大是之。相率白中丞丁公賓。丁公時視秋官篆。聞之喜。益發衣絮諸物。令夢暘給施諸囚。未幾。轉粵東守禦吏目。丁公太息曰。吾署司寇。惟有王郎中紹先及蘇司獄耳。惜也。紹先死。而司獄又遠遷。於是特獎夢暘。資遺之甚厚。予語夢暘曰。幸矣。子之遷也。王郎中何如人。是萬曆十九年所舉天下清苦以風百僚者。即吾莫敢望。今丁公以子並稱。不其榮乎。夢暘曰。某則何敢當。雖然。某聞念經作佛者不為福田。吏目何病。某行矣。於是跳身之粵。夢暘年三十餘。未有子。以司獄俸薄不攜家。其為吏目亦然。蓋有志者也。